薰

镁光灯下——涅槃 正文四

驱车来到L大生命研究院门口，云端叹口气。她本来不想来的，可是出门的时候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带了一份自己亲手做的排骨汤和葱油拌面，至于为什么带她自己也不知道，只能解释为自己饿了想吃夜宵，结果阿喵那个坑娘货一直拽着她往停车场走，对，就是这样。
现在是晚上八点，研究院只有一扇窗户还亮着灯，应该是许墨的研究室吧。
“喵～”阿喵不停地挠着玻璃窗，眼睛盯着云端，意思很明显：走，带小爷找爸爸去！
“好好，我知道了，带你下去还不行？”云端抱着他，走下车。因为正门已经关闭，但云端知道安全出口还是可以进的，便带阿喵顺着楼梯来到许墨研究室所在的那一层。正如云端所想，只有许墨的研究室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她轻轻敲了两下，没有人应答，动了一下门把手，门竟然被打开了，云端小心地走了进去，只见偌大的研究室，只有试验台那边的灯还是亮着的，但是却没有看到许墨。她正在纳闷，却见阿喵已经跳到地上，径直走到实验室里面的屋子，云端连忙去追，进到里屋的时候，却不由愣住了。
许墨，那个号称三天可以不睡觉的许墨，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屋子里没有亮灯，沙发靠着阳台，青白色的月光打在许墨的脸上，让他俊朗的容颜多了几分苍白，通过眼底淡淡的青色，可以猜想他这几日一定是彻夜不眠埋头研究。许墨躺在那里，窄小的沙发不能容下他修长的身形，两条腿搭在沙发的扶手上，看起来有点委屈。白大褂脱在一边，可能是为了入睡舒服一些，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个扣子，露出了精致的锁骨，目光下移，由于衬衫比较贴身，云端可以通过衣服上的痕迹描绘他前胸和小腹上规整的肌肉线条……
我在想什么！云端深吸一口气，抱过阿喵，说道：“不可以顽皮，他已经很累了，别吵他。”
似乎听懂了云端说的话，阿喵舔舔爪子，把自己缩成一团，乖巧地呆在云端的腿上。云端又看了许墨半晌，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幸好，他睡着了，否则可能会很尴尬吧……
“不行……她……没到时候……”
许墨突如其来的梦呓让云端从思绪忠回到现实，她看着他紧缩的双眉，摇头叹道：“睡觉都不忘工作……真是……唉！”把排骨汤和葱油拌面放到一边，她拿出笔记本，撕下一张纸，给他留了张便条：
许墨，你这几天没有回家，阿喵很担心你。给你带了排骨汤和小面，自己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醒来的时候热一下可以吃。章叔叔跟我说了周末舞会的事情，我会尽好挡箭牌的责任的，你不必担心，就当不知道舞会的事情就好。
写完之后，云端觉得有些别扭：未免太欲盖弥彰了，而且舞会的事情干嘛要提呢？这不是等于告诉他，我在舞会等你吗？
不行！不能这么写！云端把这张便签揉成一团，重新写了一张：
看望朋友的时候路过这里，正好看到你研究室还亮着灯，汤和面是从别人那里搜刮来的，不嫌弃的话就用它当作夜宵或早饭吧。
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确认不会让人误会，云端这才把它放到保温饭盒下面，等她要去把作废的那张便签收走的时候，却发现早就不见了，阿喵的胡须上却沾上了一片碎纸屑。
“不会吧！你给吃了！”云端低声惊呼：“你这个小坏蛋，饿死鬼投胎吗？怎么什么都吃？！吃坏肚子怎么办？！”她心里一急，抱起阿喵就走，“爸爸你也看完了，该满意了吧？我现在带你去找莉莉娜姐姐，看看你有没有事，真是的！”
刚走到门口，云端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看里屋，还是叹口气，找了一把椅子，搬到沙发旁边，小心地将许墨的腿放在上面，见他的身体基本在一条水平线，这才离开。
这样醒来的时候，腿就不会麻了。云端想。

看着周围穿着礼服的男男女女，云端看看自己，无奈一笑。
其实她的打扮放在平时也算很好了，蓝白相间的交领雪纺纱裙，一双白色小高跟，手里同样蓝白色的小提包，清秀雅致，清凉的颜色也正符合现在的季节。但是跟这些高定西服和小礼裙相比，还是有点太朴素了。
“怎么办？”她喃喃自语，“不该来的……找机会溜走吧……”
“端端！”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使她不得不中止遁逃的想法，回头一看，竟然是章辰西，他也是一身贴身深色西装，鼻梁上一副金色眼镜，儒雅俊朗。他笑着走了过来，“你到了？小许呢？”
“那个……他今天可能不会来。”云端笑着打掩护，“他这几天太累了，我让他在家休息。”
“哦。”章辰西叹口气，犹豫着说道：“也好……毕竟……唉，早晚会过去的，都是捕风捉影的事。”
嗯？云端秀眉微蹙，刚要问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不客气的声音：
“喂！许墨呢？！”
云端不悦地皱皱眉，转头看去，见是一个年轻女子，长得还算漂亮，就是那神情看着让人生厌。
“您是哪位？”云端耐着性子问道，章辰西咳了一声，“那个，这是校长的女儿，珊珊，你那次见过的。”
“没印象。”云端冷冷地说了一句，问那个女人：“你找许墨有事吗？”
“我找他有事吗？！托他的福，做什么乱七八糟的研究，我爸爸都被人叫走调查了！如果我家里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喊道，引来了一圈人围观，章辰西连忙解围：“珊珊，这都是没影的事情，你别跟着别人胡乱猜。许墨今天没来，端端让他休息了——”
“哼！他是做了亏心事，不敢来吧！”
面对这个不知所云的疯女人，云端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不让巴掌落在她脸上，这时，周围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许墨怎么了？我听说是因为什么违禁实验所以被调查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哎呀，你说你一个研究人员，好好做研究不就行了吗？非得碰什么禁区，这下好了吧，把自己打进去了吧。”
“他一个人搭进去倒无所谓，连累我们大家就不对了吧。”
“就是就是，当初就不该请他来。”
云端越听，心里的火就越旺，她深深为许墨觉得委屈，听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
“我不是一个科研人员，不知道许墨在做什么实验，但是我知道，当初许墨来的时候，你们中的很多人都像马蜂似的围着他乱转，赶都赶不走，一口一个许教授，叫的那叫一个亲热；现在他只是有了一点困难，还仅仅是个传言，你们就恨不得离他八丈远，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认识他，以前他为学校带来的荣光却都被你们抛在脑后，做人做到你们这种地步，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有人恼羞成怒，不顾形象指着云端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这么说话？！章教授，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
“有本事你冲我来！跟章叔叔有什么关系？！再说你激动什么？我指名道姓了吗？我说就是你巴结许墨了吗？！”云端彻底怒了，索性撕破脸，“你问我凭什么这么说话？我告诉你，就凭我是他许墨的女朋友，我绝不允许有人对我的男人说三道四，腹诽都不行！我就这么霸道，你能把我怎么样？！”
“端端，消消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人心不就是这样？落井下石是常态。”章辰西苦笑，“你去那边休息一下，等舞会结束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章叔叔，这个地方，我一秒钟也不想多呆了！”说完，云端狠狠瞪了周围那群面色不善的人一眼，转头就走，没走几步，刚到门口，就被紧紧裹进一个带有青草香的怀抱。云端先是一惊，随后鼻子一酸，在这个怀抱里呜咽了一声：“许墨……”
头顶上轻轻传来一声叹息。许墨用脸颊蹭了蹭女孩的头发，紧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走进大厅，微微一笑，“对不起，申请专利许可耽误了一点时间，好在已经顺利解决了。”
轻轻一句话，却是四两拨千斤，所有的传言在那一刻都定格在“传言”上，周围人愣了几许，倒是有反应快的人凑上前，“哎呀许教授，许可下来了就好，我们都很担心呢。”
担心你个鬼！云端恨不得挠花说话人的脸，但是又不好发作，只能生硬地别过头去不看他。许墨好像明白什么一样，手上的力量加重了几分，礼貌地对那人说了声谢谢，然后转头看向面色铁青的珊珊，说道：“不好意思，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来问我，不要骚扰我女朋友，可以吗？”他面上在笑，眼里却无半分笑意，“她不高兴，我也会不高兴的。”
珊珊脸色更难看，转身忙不迭走了，刚才还在跟许墨说话的男人也讪讪离去。许墨把话说得很明白，他们刚才说的话他全听到了，不点破是给他留面子，如果他再不滚，就是自讨没趣了。章辰西在后面看着这一切，走了过来，看到云端脸上有泪痕，脸色便一沉，咳了一声说道：“小许，以后这些事情自己解决，别让你女朋友替你扛着。端端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这几个长辈，谁也没舍得让她哭一下，你倒好，你看看小姑娘委屈的！”
“章叔叔……”云端脸红红地拉了拉章辰西的袖子，小声说：“别，别说了嘛……”
许墨温柔地看着云端，依然紧紧握住她的手，“章教授，这次都是我的错，我来的太晚了，让云端受了委屈，我以后一定加倍对她好，不会让别人伤害她。”
“唉，知道就好。算了，我也不说你了，要不端端该生我气了。”章辰西摆摆手，“你们年轻人去玩吧，不耽误你们。”
章辰西走后，许墨看向云端，低声说道：“久等了。”
“我才没有等你。”云端小脾气上来了，扭头不看他。
“这么久不见，我很想你。”
听着这句耳边低语，云端面上开出两朵娇艳的芙蓉，却还硬撑着说：“哼，知道你忙，不知道还以为你又去人类观察了呢。”
许墨轻笑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道：“现在要做什么？我陪你好不好？”
云端吸吸鼻子，撅着嘴说道：“我饿了！”
许墨笑着拉着她来到餐桌前，“想吃什么？我给你拿。”
“嗯……那个点心不错……还有那个……那个我也要！”难得有支使许天才做这做那的机会，云端自然要好好利用。什么？你说他们是假的？假的又怎样？有本事你来让许墨给你鞍前马后啊！
许墨表现很好，不仅拿了云端爱吃的东西，还给她打了一杯椰汁，然后拉着云端坐在一张小圆桌边，笑吟吟地看着她吃东西。云端有些不好意思，推了他一下，“你自己也去拿吃的东西啊，看着我干什么……”
“看着你就好了，你开心，我也开心。我也不饿，除非，你喂我吃。”许墨笑看着她，深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促狭。云端脸上发烫，心中的小人却告诉她不能输，她用小叉子叉起一块抹茶慕斯，送到他嘴边，“啊——”
许墨笑着将点心吞入口中，云端看着他，“怎么样，甜吗？”
“嗯……看跟什么比。如果是跟其他点心比，是很甜；但是——”他拉着长音，靠近她，说道：“不及你一半。”
“咳咳！！”许墨小助手罗维本来要上前打招呼，冷不防听到指导教授突然飙情话，吓得差点没把心脏咳出来，连忙端着酒杯，飞快地逃走了。云端不知该如何反应，半晌只能说一句：
“周围没人，你不用演戏了，不累吗？”
“演戏？你觉得，这是在演戏？”许墨靠着她，咬着她的耳朵问道：“那你刚才，也是在演戏？”
云端呀咬嘴唇，“他们，他们太过分了，我看不过去——”
“‘我绝不允许有人对我的男人说三道四，腹诽都不行！’”许墨看着她的眼睛，“这句话，我喜欢。”
云端倍觉尴尬，这时，她突然觉得脚腕上怪怪的，她偷偷摸了一下，果然是脚链掉了，她更觉窘迫，正想找什么机会把它捡起来，却见许墨蹲了下去，正疑惑时，一个温暖的手掌轻轻包裹住她纤细的脚腕，云端只觉得心头猛然抖了一下。
为云端戴好脚链，许墨回到椅子上，见她看着舞会上翩翩起舞的人们，问道：“想跳舞吗？”
云端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冷，“不要。许墨，我不想留在这里。”
“那你想去哪里？我陪你。”他说。
云端看着他，“真的？你跟我走？”
许墨微微一笑，“对，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