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

镁光灯下--涅槃 正文一

漆黑漫长的巷子里，云端一个人拼命地奔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原因她记不得，甚至是从来没明白过，好像……好像是有什么人在追着她吧。小巷很长，长到看不到尽头；周围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云端觉得一切都压抑到令人窒息，终于，她的体力耗尽，靠着墙一点点滑了下来，跪倒在地上。

这里是哪里……自己，又为什么要跑……还有，这条巷子，好像哪里见过……

突然，一记响雷在头顶轰鸣，云端挣扎着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一道银白色闪电划破寂静的夜空，似乎要将这世界也一分为二。

“轰隆——”

“咔嚓——”

这次的雷声更是来势汹汹，云端禁不住捂住耳朵，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奇怪的是雷声并没有带来瓢泼大雨，而是带来了风暴，狂风大作，乌云滚滚，好似到了世界终结之日。就在这时，又一道闪电如蛇一般随着雷声出现在夜空，周围瞬时亮如白昼，就在这刺眼的光芒中，云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如雕像一般屹立在风暴中心。云端拼命向那人奔去，边跑边喊他的名字，可是那人纹丝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的方向，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和血腥味让她心惊肉跳，就在她马上要握住他的手的时候，又一阵狂风袭来，竟将云端吹到半空中，而那人依然动也不动，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云端绝望之际，放声大喊：

“白起！！！！！”

 

“啊！！！”云端猛然睁开眼睛，身边有人递给她一块手帕，说道：“擦擦汗。”

云端颤抖着接过手帕，心有余悸，许墨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问道：“做噩梦了？”

“……算是吧。”云端拧开矿泉水瓶，灌了一大口，长出一口气。

第二次，这是她第二次做这个梦了，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到让自己都不敢细想，白起几天没有联系，如果自己的超能力是预知力的话，是不是说明，白起出事了？她看着许墨，“我刚才，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好像在叫一个人的名字，但是，我没听清。”许墨笑笑，“你是太累了，马上到家了，你可以睡个好觉。”

“……哦。”云端把头埋在掌心里，叹口气。

白起，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称呼那个人，以前，一直都叫学长。她也只能在梦里有胆子直呼其名，换作现实世界，她还真没这个胆量。为什么这么怕他？可能还是因为高中时在学校后面的小巷里看到的那一幕吧，那个冷酷残忍的不良学长，还有他最后望向自己那一眼，让她做了一周的噩梦。

那个人是白起，可是现在那个对自己照顾有加的人，也是白起。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这时，就见身旁的许墨摸了一下上衣口袋，皱了一下眉，他说：“云端不好意思，我今天上午去了孤儿院，工作证可能落在那里了。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再回去找。”

“何必这么麻烦？我直接跟你一起去找不就好了？两个人更快一点。”云端笑道。

“可是已经很晚了，你没关系吗？”

“明天是周末，我可以睡懒觉，而且这也没有晚多少。”云端说：“没关系，我跟着你一起找。”

“那好吧，等找到后，再一起回家。”许墨笑看着她。听他说“一起回家”四个字，云端脸上有些发烫。

没多久，两人到达孤儿院后面的小巷，云端下意识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问道：“怎么来这里？”

“我想过了，如果工作证件遗落在孤儿院主楼或者操场上，肯定会有人发现，院长也会通知我。但是目前为止我没有接到一个电话，很有可能是我抄近路的时候遗落在这里，我记得那时，我在这边跟同事通过电话。”许墨帮云端穿好小西服，说道：“拉着我的手，你高跟鞋不太好走路。”

“我，我没事的……”云端脸红红的，许墨不说话，只是含笑伸过一只手来，云端脸上发烫，将手送到他微凉的掌心。

拉着许墨的手，云端走在小巷里，高跟鞋与石板路碰撞，发出的声响一次次打在云端心头。说是帮着许墨找工作证，其实云端只是茫然地跟在许墨后面。巷子里很黑，没有路灯，伸手不见五指，如果不是许墨一直握着她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十指的力度，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这个阴暗的巷子里。

这一切，怎么都跟梦里那么像……

突然，狂风大作，如果不是许墨拉住她，云端都害怕自己也被卷到半空。墙角的砖头和瓦砾被吹走十多米远，挂在墙上破旧的海报也被卷起，原本就残缺的躯体被风刃四分五裂，眨眼间消失在夜空之中。云端紧紧拉住许墨，不敢再往前走一步，许墨回过头，一点点向她靠近，他的声音在狂风里忽远忽近，似真似幻：“害怕吗？”

“嗯……”云端听见自己说道，脸色苍白，鼻翼渗出一层薄汗。

“是因为……大风吗？还是，别的？”许墨看着她，原本清澈如紫水晶的眼眸竟染上了汹涌的暗色。

“许墨……我……”云端不知道该怎么说，巷子，狂风，如果一切都跟梦里一样的话，下一个应该是——
“轰隆——！！”

果然，一道闪电瞬间划破夜幕，如同梦里一般，好似一条银白色的蛟龙在漆黑的夜里游走，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云端看到了，一个人站在巷子的另一头，冷冷地看着他们。

“白起！！！”云端想要冲上去，却被许墨一把拉住。

“别过去！他很危险！”许墨紧锁双眉，牢牢地拉住云端的手腕，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一道又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映照出白起铁青的脸，他目光如寒冰一般冷酷，双唇紧抿，如雕像一般毫无感情地看着他们的方向，一言不发。

“白起……”云端不由自主叫着他的名字，她似乎又看到了高中时的那一幕，看到了那个全身被戾气笼罩的白起，充满着危险气息的白起。她不知道白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她更在意的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白起受伤了吗？！云端想要跑去看个究竟，手腕被许墨紧紧握住。突然，狂风裹着闪电向他们袭来，云端尖叫着躲在许墨身后，却毫发无损，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保护起来，阻隔着外界一切危机，证据就是，那阵夹杂着闪电的狂风，在即将碰到他们的时候，突然好像撞到墙壁一般，分裂成破碎的光线，而许墨站在前方，嘴角带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云端，不要放开我的手，躲在我身后就好。”他说。

许墨……竟然也是超能力者吗？！！

“可是……”云端看着他，又看着白起，不知所措。

 

“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害你，就我不会。”

 

白起不会害我，白起不会害我！云端挣扎着要去白起那边，许墨大力将她拽到怀里，“云端，听话！”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面上竟浮上一层怒意。

“许墨……”云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无助地看向白起，血液却仿佛一下子停止流动了。

她看到了，白起举起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白起……”云端只觉得心如刀割，看着浓重的杀意布满白起琥珀色的眼眸，她只觉得身上都凉透了，可即使如此，她的脚还是不由自主往前走。这时，就见白起瞳色一变，大喝一声：“低头！！！！”

“哎？！！”云端下意识抱住头，就在这时——

“砰——！！”

“叮——”

身后传来一声脆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滚落到她脚边，云端低头一看，两颗子弹壳赫然映入眼帘，她咽了口干沫，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处境。这时，她感到原本呼啸的狂风渐渐平稳下来，而一直握着她手的许墨也慢慢松开了力道，又恢复到平日波澜不惊的样子。白起缓缓走到他们面前，扫了一眼许墨，冷冷说道：“麻烦你，先送她回家。”

许墨弯弯唇角，看着脚面，“不麻烦。”

“白起——不是，学长，你……”云端有很多话想问他，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白起看看她，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一会儿我去找你。”

许墨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学长，你刚才……”

白起眉头一皱，“如果我不开枪，你和那两颗子弹一样，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

“我知道的……”云端低下头，脸上有些红。

白起眉头舒展，摸摸她的头，“回去吧，等我找你。”

“哦……”云端看看他，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是从门进还是从窗进啊？”

白起顿了一下，他举起手，挡住嘴边咳了两下，包围着全身的紧张感倒是消失了不少，“都好，随你。”

“那你从窗户进吧，现在开始有蚊子了，我家楼层高，蚊子飞不上去，但是它们喜欢坐电梯，你会被咬的。”云端傻傻地说。

“噗嗤。”许墨禁不住乐了出来，白起无语了一阵，弹了她额头一下，“知道了。”

 

坐在车里，云端看着许墨，欲言又止。许墨笑了一下，“云端，想问什么就问。”

“许墨，你是……”

“我是。”许墨干脆地说。

“那你是，哪方面？”她好奇地问。

“无所谓哪方面，”许墨笑笑，“只要能保护你不受伤就好。”

“莫非你是多面手？”危机解除，云端有了开玩笑的心思，许墨笑而不语，心里却久久无法平静。

刚才，自己那么拉着她，却依然无法阻止她要奔向另外一个人身边，即使对方敌友未明，即使对方举枪对着她，她也要去找他。她对他的信任，竟然已到了这个地步。

他们离开的时候，白起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曾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个男人虽然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德行，嘴角却带了一丝笑，他就那么笑看着姑娘的背影，也许在别人看来，这个笑容可以称得上英俊甚至温柔，但是在他许墨眼里，这个笑容无论怎么看，都有一种小人得志的猖狂。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抛下所有的风度和气质，一拳砸在那个经常以权谋私肆意入侵他人住宅的特警脸上。

白起——他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你别得意太早，他想，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